这是一个让人愤怒的消息。5年多来,在饲料中添加三聚氰胺早就是业内公开秘密,意味着业内差不多人人皆知,就只有消费者像傻子一样被人蒙在鼓里,每天吃着富含三聚氰胺的鸡蛋——如果不是拜香港质检部门所赐检测出来,消费者还不知会被瞒到什么时候。不仅鸡蛋如此,早先的毒奶粉也是如此,牛奶中添加“蛋白精”也早就是业内公开的秘密。消费者被蒙蔽情有可原,可我们的监管者哪里去了,消费者为了自身的健康而甘愿纳税花钱供养着的质检部门干啥去了,为什么监管者对一个行业5年多来的公开秘密毫不知情?一个行业的无良秘密在监管者的眼皮底下公开地守了5年,这是对监管者的极大羞辱,如此监管者简直连聋子的耳朵都不如。
说实话,近年来食品质量丑闻频出,我已对中国质监部门的无能和失职彻底失望了,只好把希望转移到行业的道德自律上,可是到头来收获的依然是失望——既然添加三聚氰胺早就是养殖业公开的秘密,为什么养殖业内没有人把这个丑闻捅出来?为什么5年多来养殖业对这个行业陋习集体保持沉默?
所以提起这个议题,是缘于近来许多人都在同情那些 “无辜受害者”:正像前段时间的奶业危机一样,鸡蛋里检出三聚氰胺也引发了一个行业的生存危机,消费者在三聚氰胺恐惧阴影下,许多鸡蛋根本卖不出去,许多养殖户欲哭无泪——于是有舆论同情他们,称他们是无辜受害者。他们许多人并没有在自己的饲料中添加三聚氰胺,但他们却与那些无良企业和不法商人一样承受市场的惩罚。
虽然很同情农民的处境,但我并不赞成“他们很无辜”的看法。我认为除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消费者很无辜外,这个行业中的其他人都很难说是无辜受害者,许多看似无辜的人,在这场行业丑闻中是负有道德责任的。
是的,为了提高蛋白质含量而往饲料中掺加三聚氰胺,是少数人所为,很多养殖户并没有这样做,从法律来看他们确实是无辜的——可是,这一切对他们来说,并非蒙在鼓里毫不知情,而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行业潜规则。正如媒体披露的,许多养殖户对鸡蛋中检出三聚氰胺一点儿也不吃惊,因为他们对这一切心知肚明:他们知道这种东西加到饲料里很难被发现,动物长得很快,利润可以成倍地提高。由于一直没有出事,所以大家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,只要不损失自己的切身利益,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,至多告诉身边的朋友不要吃这些东西,有意无意地纵容了这种丑陋的潜规则的存在。
业内人都知道这一潜规则,但没有人为了捍卫行业的尊严和公共利益站出来揭穿它,曝光行业败类,清理门户,这就是养殖户们在道德上应该承担的责任——今天,他们为自己的“知而不言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,为自己的“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”无奈地埋单。可真相大白的那一天,消费者的不信任就会波及整个行业,每个人都会成为当初潜规则的受害者,都会为保守这个公开的秘密而付出代价,处于产业链最弱势的养殖户们首当其冲地受到冲击。
既然早就是公开的秘密,那么这个行业也就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受害者了,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教训:没有人是旁观者,总有一天会为不道德的沉默而埋单,为“知而不言”这种庸常的恶而支付成本。看到丑恶大声喊出来,很多时候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为了自己。
(作者曹林,系新锐青年评论作者,现为《中国青年报》青年话题编辑、评论员)